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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浪子

初一在书柜里翻到一本旧书,名曰《陆犯焉识》。书中有一回回目为“浪子”,我觉得颇有些意思,遂偷来做自己的题目。

我自己其实勉强算一个“浪子”,不过此“浪子”非彼“浪子”,同书中的陆焉识比起来,我远远算不上风流,毕竟人长得不算帅气,学识也并不渊博,心态更难豁达,只不过是同他一样常年流浪在外罢了。

但若只是在外流浪,自称“浪子”又未免有些自夸之嫌,让我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个词有些共鸣的关键在于今天和舅舅的几句闲谈。谈话的内容十分简单,舅舅建议我暑假不要回家,随便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打工,作为自己开始在外独立闯荡的第一步。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对我提起这个话头,差不多的内容在不久前就有过几次,他的观点是男孩子要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不必恋家。今天又听到这两句话,我的心里终于闪出了一丝期盼,转瞬即逝却仍然叫我捕捉到了,从此便再难忘怀。

必须承认这个提议对我是有不小的吸引力的,独立生活意味着自由,意味着失败和成功,意味着未知和探险,我人格里不安分的一面似乎被勾引了起来。但随即想到的妈妈的话又让我不得不压下这种兴奋。

妈妈是个生活在北方的南方姑娘,她在大部分时候是不容置疑的,严肃的。反正在我的印象里是这样,至于她由于年龄的增长而对弟弟的纵容大概并不会影响我心里几十年来建立起的形象。除此之外她偶尔也会表现出一些苏州女子的温柔,这种温柔和严肃的教育结合起来就成了妈妈对我的叮嘱:“以后能回来尽量多回家陪陪弟弟和我们,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的。”就是这样一句轻轻地话,似乎可以作为一条沉重地铁链,拴住我远飞的心脏。我总算能理解一点陆焉识为“可怜的女人们”牺牲自由的心境了。

但是我大抵做不到和陆焉识一样找准机会远走他乡享受几年的自由,因为我并未觉得是什么“可怜”的人让我牺牲了自由,我是心甘情愿不远走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浪子”性了,就好像发现自己不够聪明的人往往不是蠢人一般,发现自己是“浪子”的人往往做不得浪子。现在我不但不风流,更比一般浪子要多了一种恋家的秉性。

我是在今天早上发现自己其实很恋家的,就在我无意间看了眼日期发觉自己就要在两天之后离开家的时刻。那一瞬间,我突然对在家中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眷恋,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以至于我在察觉到后甚至有些恍惚。以往数次离开家,我的心里要么是对新生活的期盼,要么是对将要去到的环境的排斥,要么是没有波澜的麻木,像今天这样对家的眷恋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心里。后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反复咀嚼着这种味道,才从中咂摸出一些深意。

约莫七年后第一次回到曾经最熟悉的地方过年,我已经大二。同初高中暑假回来不同,我对大学的生活环境并不厌恶,因此在离家前心中并没有因为要回到封闭的环境而产生的对高墙外面的世界的不舍;同刚上初中、高中、大学时不同,我心中没有对新环境的期盼;同大一寒假离开家不同,我心里没有了繁重的学业带给我的压力,恰好今年我的一帮狐朋狗友也沉寂了,没有三天两头约我出门厮混,于是我把身心几乎十分地投入了家里,不知不觉地恋上了家。

我的心叫家里的安逸捆住了,我的眼也就看到家的可爱和脆弱。它是那么地柔软,没有一丝棱角,让我忙碌了许久的精神得到了久违地放松,我的心思从未如此毫无负担地沉静过,沉静地我都快要忘了过去一年的处心积虑。它又是那么地脆弱,爸妈鬓角的白发和外婆偷偷抹掉的眼泪几乎在不停地告诫我要珍惜这些时光,不知道那一天谁就再也见不到了,什么事便再也没机会做了,什么人突然就长大了,哪些话就再没机会说了。于是我不得不恋家,不敢不恋家。

所以我说我只能勉强算个浪子,却做不得浪子。一颗心里一半装着想要摆脱桎梏追寻自由的浪子的不安分,一般装着对家的沉甸甸地爱恋。硬要掰扯些什么,我顶多是一个还没冲出去,就已经想要回头的浪子,不知道是可幸还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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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流水账

流水账一篇,诸位新年快乐。

今天是除夕,家里热闹非凡。

早起吃过早饭后要贴春联,妈妈写的,依我看来比我上次见到的她写的春联好看了许多,显然这些年她并没有像我一样荒废了书法的练习。贴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外公,他在我的记忆里是一个严肃到可怕的老人。总是逼着我练字,好像从未对我笑过,每次给我写字帖摹本的时候都要把自己锁在一间小房子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会和当时只有六岁的我抢电视遥控器,会在我没有写出他满意的字的时候撕碎我的本子,也会在我被人欺负以后自己追到别人家里去讨说法。回想接到外公离世消息的那年,我只七岁,距今已十三年。

外公名“荣祖”,年轻时是一个在自己领域技术十分精湛的工人,总听外婆说当年新疆的第一列火车就是外公开过来的,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斜挎着一朵大红花,二十多岁就当上了主任科员,未来可期。或许每一个本事很大的人都有一身“倔脾气”。外公在“文革”时期收到批斗,说火车出了问题,是因为他思想不正确,所以火车走了歪路。外公硬是要理清楚火车出问题是技术问题,和思想无关,结果也就可想而知。后来据说外公给国务院写过一封信,多年后被平反。骄傲的他并不愿意再回到原单位任职,放弃了优渥的待遇,过了半生清苦的日子。

我很喜欢听外婆和妈妈讲外公的故事,她们口中的外公和我心中的总是大不一样,要慈祥亲近得多。听多了再回到我自己的记忆力找找线索,慢慢地我对外公就越来越崇敬。我想他的一生大概是无愧“荣祖”这个似有千斤重担的名字的,即使在世俗意义上来看他并不算一个成功的人,但是于个人修身的角度而言,外公一定是为祖上争了荣的。妈妈说我身上有外公的一些气质,我希望自己能多得些他的“倔脾气”。

贴完了春联我们去祭祖,我的心里悲伤的情绪相较于往年浓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增长了还是离家久了,我好像对亲人更在意了。以往对老人的尊敬爱护,更多的是出于教养和习惯告诉我应该如此。今年则是多了一些实在的害怕,害怕他们身体出些什么毛病,害怕自己还没开始孝顺便没了机会。蹲在祭祖的火堆前给大伯烧着纸钱,听长辈们对不在人世的亲人说些近况。以往我总会觉得有些难为情,今年却出离地想要对大伯说好多话,思念的情绪好浓好浓,一并化作泪水快要从眼眶里滴下来。不过终究我还是只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低低沉沉地堵在嗓子里悄悄捎给他听。

在外婆家吃完午饭,我们开始准备年夜饭。老爹在昨天就拟好了菜单,大大小小十四个菜,丰盛得紧。一下午我最大的任务便是保证两个弟弟能够和睦地在一起玩,不要打架,不要影响大人做饭。

这真是一件苦差事。两个弟弟相差四岁,大的已经离开家上了初中,小的刚上小学二年级,都是家里的宝贝,都不愿意吃亏。这个弄疼了那个,那个骂了两句这个,我做一个和事佬这个哄哄那个哄哄,期间兼顾一些给老爹跑腿打下手的活路。跌跌赶赶总算是熬到吃饭,我已经精疲力尽,身心俱疲。

年夜饭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大桌子菜,一大家子人,原计划从八点吃到跨年,谁知我们一家都不是吃慢席的料,一个个上来没多久就饱了。我只好端着酒杯找舅舅喝几杯,同老爹敬个酒,好笑的是外婆喝了半杯红酒便有些醉了,我第二次前去敬酒,老人家晕晕乎乎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两句话来,弄得我本来是想逗她开心的好心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外婆的脸颊,瞥见外婆一向乌黑油亮的头发里多了好多白色,我更心疼了。几番敬酒之后,大家终是找不出这饭桌上还有什么可做的事,于是麻利地一顿收拾,大家开始坐在一起看春晚。我跑去兑现自己下午为了哄两个弟弟不吵架许下的陪他们打游戏的承诺。几局游戏都没有赢,被舅舅调侃说应该带上他一起,否则我们三个永远打不赢,他总是歪道理多,我懒得与他计较!

再之后就是放鞭炮,我们一家人在街上散步,行至县政府定好的官方烟花晚会的地点,发现观众几乎全是维吾尔族,好几个小朋友对我弟弟手中的仙女棒很感兴趣,奈何他们不过春节,没有买过这样有意思的玩意儿。劈里啪啦响过以后好像就是新年了,和高中舍友视频聊了两句,怪想念的。

时光慢慢地向前踱着步子,我在后边悠悠地跟着,说来也浓情,说来也平淡,像是此文,好像要说什么,却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可说。不过该说不说,我想我女朋友了……

Hello World

正如每次学习一门新语言要写的第一个程序一样,花了好些心思新建起来的网站要写的第一篇 Blog 也就用这句经典的“你好,世界”作为标题吧。

前天晚上,我从西区三教往宿舍走,听着耳机里毛不易的《平凡的一天》,就在我即将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心突然悄悄动了一下,阻止了我手上把钥匙插进门锁的动作。大抵是歌里唱的“只有晚风轻抚着脸颊”触动了我,于是走下楼去,想要吹吹晚风。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我走到了桃李苑前边儿,医学楼旁边的一条小道里,记得去年寒假疫情还未结束的时候,我还和高中同学在那里促膝长谈。转眼间已是又快要一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小时候,总觉得日子很长,一年过得实在太慢,好像生活是凝固的,未来是遥远的。印象最深的一次跨年是13年底14年初,当时电视里每一个频道都打着类似“1314,一生一世”的标语,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明白什么叫“一生一世”,只为自己还没有长大而烦恼。

后来上了初中,时间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流动了起来。那三年里的很多细节如今已记不清了,只记得毕业那天北疆的同学早晨走,我们南疆的要等到第二天,送别的时候苏荣把我抱起来那一刻,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因为觉得矫情飞快地跑了,没敢再看离开的队伍一眼。那天晚上宿舍里空空的,只剩下了少数几个南疆的同学在一起闲聊,有些忧伤,但更多的是兴奋,因为第二天就要回家了。我还写了一首诗,具体内容记不太清了,第一句好像是:

夜罢良宵晨色催

“夜罢良宵晨色催”,当时觉得自己写的很不错,如今看来其实也就一般,发在了QQ空间,引来了几条不知道是调侃还是赞赏的评论。这是我初中三年的封闭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一点记录了。

再之后就是匆匆忙忙地上了高中,更远的城市,更忙碌的生活和更快的时间。北京这样一个巨大又陌生的城市带给了我很多东西,推着我从一个无知的、天真幼稚的小男孩一步步成长为一个仍然无知却已经有点麻木的青年。四年的时间说长很长,说短其实在我现在看来也好像是瞬间就结束了一般短暂,那些快乐的日子令人怀念,那些痛苦的日子令人唏嘘。虽然如今我已暂时离开了那几幢红楼,但只要想到疫情的冬天那一片有些荒凉的三角洲和阳光下有些清冷的操场,心里还是难免会有些触动。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从教室窗外飘进来的雨点、写过的密密麻麻红黑相间的试卷、偷偷和喜欢的女孩子牵手聊天的幸福还有考完试独自躲在厕所流下的屈辱的泪水,都已经成了记忆里的片段,只有少数时光舍得拿出来自己一个人碎碎念,不知再有多久它们就也要消散在某一片云里,变成某一首只记得第一句的诗歌。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的大学本科生活也已经快要过半。时间它也正悄无声息地在我的指间流动着,寒来暑往,未曾停歇。如果幸运,我会试着用一些粗浅的文字,给时间描摹上轮廓,恳求它走的慢一些,多留给我一些呼吸,去咂摸咂摸生活的滋味。而这片小天地,或会作为我的见证,陪我一起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