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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迁移说明

号外号外!原先基于 Hexo + NexT 的博客迁移到了 Material for MkDocs 系统。带来了全新的照片墙资源分享板块,以及更简洁好看的界面。感谢上面提到的两个开源项目的开发者,为我这样对 Web 框架知之甚少的开发者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

本站现在开始不仅仅作为一个单纯的博客分享站存在了,逐渐向一个涵盖了多种用途的综合性个人网站发展,现有的几个板块在将来可能还会有调整,当然也可能就慢慢被我鸽掉了……

这次更新除了板块的变化以外,我还对网站的整个字体风格做了比较统一化的管理,感谢 ACT-02 开源的 PingFang-Relaxed 项目提供的 PingFang 字体,被我用在了网站正文部分(但是 Windows 用起来貌似还是有点奇怪,等我慢慢调整吧);以及 FiraCode 等宽字族被我用来展示代码,效果极好!

🤔 好啦!闲言少叙,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桥边故事

李煜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南疆的夏夜总是姗姗来迟,即使已经入夜良久,远处的天空也仍只是墨蓝色,不肯彻底地黑下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只灯塔,姑且就叫它灯塔吧,漠然地注视这脚下的车流。明黄色,橙红色的车灯和连绵的路灯交错着闪烁,轰隆隆地驶入前方的小城。

这是一座名叫“大桥”的小桥,我那短暂又平凡的童年,曾断断续续地在它身上停留。

在我人生的第一个十年里,爸爸还能每天回家,妈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英语老师,家里只有一辆电瓶车,和我这一位小孩。电瓶车能承载的重量很小,一家三口已是满载,能走的距离也很近,行至“大桥”已是远足。夏日漫长,周末清闲,三个人在桥下吃些点心,踩踩河水,便是我童年最大的乐趣之一。在桥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很多细节我早已记不清,只在脑海中存有一副画面:爸爸穿着灰色体恤和黑色短裤,妈妈是白色体恤和白色短裤,我穿了什么不清楚,爸爸的衣襟和胸口有水痕,妈妈的手是扬起在半空的,我笑的很开心。远处是一颗歪脖子柳树,树下铺着一张毯子,毯子上有半只烧鸡,三双凉鞋……

紧接着在第二个十年的开头,家里迎来了新成员,我亲爱的弟弟诞生了,我也马上要离开家。那时候不知道,将要与我阔别的,是我的一整个童年。

那是一个初秋的清晨,我和“眼镜”要送别一位同学。由于他的名字发音极像“颜真卿”,我们便都喜欢这样叫他。那天我和“眼镜”先是请他吃了城里唯一的汉堡店——潘多拉,然后决定要骑自行车去“大桥”。我记得,骑车走过了许多个上坡和下坡,我们在秋风中互相角逐车速,勾践搭背地照了一张合影,合影用的是我妈妈淘汰的旧手机。那天桥下的河水尤其浅,尤其清凉。我们穿着秋衣秋裤,脱了鞋便踩进了水里,刺骨的河水其实并没有令我寒冷。踩水的时候“眼镜”失足摔到了,躺在刚刚摸过脚踝的水中大喊救命,被我拉起来后一阵后怕,惹得我不住地发笑,至今还记得我们为他晾晒秋裤的画面。

说是送别,其实只是几个小孩子借着这个词语玩闹一场,当时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只是在模仿书里的大人。后来再见到“颜真卿”,已是多年以后,他接替他的父亲来我家送了一桶纯净水,我们只互相道了声好,便没有再说什么。

“颜真卿”走后不久,我也走啦,离开了这座小城,和它旁边的“大桥”。在我人生的第二个十年里,我再也没见过“大桥”,和它下面的河水。直到今天和“眼镜”重游故地,我才重新认识了这位老友。

它换了新的路面,新的路灯和新的桥墩。桥边建起了一座农家乐,来往车辆络绎不绝,灯火通明。我和“眼镜”找了很久的路才走到桥下,被拦在了距离河水20米左右的位置。我们蹲在鹅卵石堆成的河岸上,怔怔地望着河岸出神。夏天傍晚的风吹起薄薄的一层尘土,落在我们的头发、衣衫上,算是几声安慰吧。

两年前我和“眼镜”同去旅游,奈何天公不作美,在我们出行的第三天爆发了疫情,旅行计划只能无疾而终。自那之后我去合肥,他去浙江,两年只见过寥寥几次。这次又见面,我们才又有了时间好好谈谈心。说来奇怪,从前我们也并不喜欢谈心,每天骑着车在县城里胡乱晃悠晃悠就很快乐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快乐离开了我们,或者说是我们离开了它。

接着“眼镜”开始说起了他最近的烦恼,从学业不顺到至亲重病,使我不得不把本来想倒给他的苦水暂时放回肚子里…… 后来我们又聊到了今年还未见面的老朋友,那几个家伙如今都在各自的城市生活着,之前还总喊着说要回来之后一起再去旅行来着,奈何不是我没空就是他们没空,不过也罢了,毕竟生活嘛。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说的太多了,浸满愁绪的唾沫星子引得河水开始往上涨了起来。当水声渐渐淹没了车胎压过马路的噪音,我开始感觉到夏夜的凉意开始侵入我的皮肤,是时候离开了,我想。接着我们起身开始往大路上走,身后的河水依然在涨,眼前的车仍然在跑,我们呢,也又要离开这座桥了。

浪子

初一在书柜里翻到一本旧书,名曰《陆犯焉识》。书中有一回回目为“浪子”,我觉得颇有些意思,遂偷来做自己的题目。

我自己其实勉强算一个“浪子”,不过此“浪子”非彼“浪子”,同书中的陆焉识比起来,我远远算不上风流,毕竟人长得不算帅气,学识也并不渊博,心态更难豁达,只不过是同他一样常年流浪在外罢了。

但若只是在外流浪,自称“浪子”又未免有些自夸之嫌,让我突然觉得自己与这个词有些共鸣的关键在于今天和舅舅的几句闲谈。谈话的内容十分简单,舅舅建议我暑假不要回家,随便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城市打工,作为自己开始在外独立闯荡的第一步。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对我提起这个话头,差不多的内容在不久前就有过几次,他的观点是男孩子要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不必恋家。今天又听到这两句话,我的心里终于闪出了一丝期盼,转瞬即逝却仍然叫我捕捉到了,从此便再难忘怀。

必须承认这个提议对我是有不小的吸引力的,独立生活意味着自由,意味着失败和成功,意味着未知和探险,我人格里不安分的一面似乎被勾引了起来。但随即想到的妈妈的话又让我不得不压下这种兴奋。

妈妈是个生活在北方的南方姑娘,她在大部分时候是不容置疑的,严肃的。反正在我的印象里是这样,至于她由于年龄的增长而对弟弟的纵容大概并不会影响我心里几十年来建立起的形象。除此之外她偶尔也会表现出一些苏州女子的温柔,这种温柔和严肃的教育结合起来就成了妈妈对我的叮嘱:“以后能回来尽量多回家陪陪弟弟和我们,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的。”就是这样一句轻轻地话,似乎可以作为一条沉重地铁链,拴住我远飞的心脏。我总算能理解一点陆焉识为“可怜的女人们”牺牲自由的心境了。

但是我大抵做不到和陆焉识一样找准机会远走他乡享受几年的自由,因为我并未觉得是什么“可怜”的人让我牺牲了自由,我是心甘情愿不远走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浪子”性了,就好像发现自己不够聪明的人往往不是蠢人一般,发现自己是“浪子”的人往往做不得浪子。现在我不但不风流,更比一般浪子要多了一种恋家的秉性。

我是在今天早上发现自己其实很恋家的,就在我无意间看了眼日期发觉自己就要在两天之后离开家的时刻。那一瞬间,我突然对在家中的生活产生了极大的眷恋,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以至于我在察觉到后甚至有些恍惚。以往数次离开家,我的心里要么是对新生活的期盼,要么是对将要去到的环境的排斥,要么是没有波澜的麻木,像今天这样对家的眷恋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心里。后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反复咀嚼着这种味道,才从中咂摸出一些深意。

约莫七年后第一次回到曾经最熟悉的地方过年,我已经大二。同初高中暑假回来不同,我对大学的生活环境并不厌恶,因此在离家前心中并没有因为要回到封闭的环境而产生的对高墙外面的世界的不舍;同刚上初中、高中、大学时不同,我心中没有对新环境的期盼;同大一寒假离开家不同,我心里没有了繁重的学业带给我的压力,恰好今年我的一帮狐朋狗友也沉寂了,没有三天两头约我出门厮混,于是我把身心几乎十分地投入了家里,不知不觉地恋上了家。

我的心叫家里的安逸捆住了,我的眼也就看到家的可爱和脆弱。它是那么地柔软,没有一丝棱角,让我忙碌了许久的精神得到了久违地放松,我的心思从未如此毫无负担地沉静过,沉静地我都快要忘了过去一年的处心积虑。它又是那么地脆弱,爸妈鬓角的白发和外婆偷偷抹掉的眼泪几乎在不停地告诫我要珍惜这些时光,不知道那一天谁就再也见不到了,什么事便再也没机会做了,什么人突然就长大了,哪些话就再没机会说了。于是我不得不恋家,不敢不恋家。

所以我说我只能勉强算个浪子,却做不得浪子。一颗心里一半装着想要摆脱桎梏追寻自由的浪子的不安分,一般装着对家的沉甸甸地爱恋。硬要掰扯些什么,我顶多是一个还没冲出去,就已经想要回头的浪子,不知道是可幸还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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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流水账

流水账一篇,诸位新年快乐。

今天是除夕,家里热闹非凡。

早起吃过早饭后要贴春联,妈妈写的,依我看来比我上次见到的她写的春联好看了许多,显然这些年她并没有像我一样荒废了书法的练习。贴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外公,他在我的记忆里是一个严肃到可怕的老人。总是逼着我练字,好像从未对我笑过,每次给我写字帖摹本的时候都要把自己锁在一间小房子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会和当时只有六岁的我抢电视遥控器,会在我没有写出他满意的字的时候撕碎我的本子,也会在我被人欺负以后自己追到别人家里去讨说法。回想接到外公离世消息的那年,我只七岁,距今已十三年。

外公名“荣祖”,年轻时是一个在自己领域技术十分精湛的工人,总听外婆说当年新疆的第一列火车就是外公开过来的,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斜挎着一朵大红花,二十多岁就当上了主任科员,未来可期。或许每一个本事很大的人都有一身“倔脾气”。外公在“文革”时期收到批斗,说火车出了问题,是因为他思想不正确,所以火车走了歪路。外公硬是要理清楚火车出问题是技术问题,和思想无关,结果也就可想而知。后来据说外公给国务院写过一封信,多年后被平反。骄傲的他并不愿意再回到原单位任职,放弃了优渥的待遇,过了半生清苦的日子。

我很喜欢听外婆和妈妈讲外公的故事,她们口中的外公和我心中的总是大不一样,要慈祥亲近得多。听多了再回到我自己的记忆力找找线索,慢慢地我对外公就越来越崇敬。我想他的一生大概是无愧“荣祖”这个似有千斤重担的名字的,即使在世俗意义上来看他并不算一个成功的人,但是于个人修身的角度而言,外公一定是为祖上争了荣的。妈妈说我身上有外公的一些气质,我希望自己能多得些他的“倔脾气”。

贴完了春联我们去祭祖,我的心里悲伤的情绪相较于往年浓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增长了还是离家久了,我好像对亲人更在意了。以往对老人的尊敬爱护,更多的是出于教养和习惯告诉我应该如此。今年则是多了一些实在的害怕,害怕他们身体出些什么毛病,害怕自己还没开始孝顺便没了机会。蹲在祭祖的火堆前给大伯烧着纸钱,听长辈们对不在人世的亲人说些近况。以往我总会觉得有些难为情,今年却出离地想要对大伯说好多话,思念的情绪好浓好浓,一并化作泪水快要从眼眶里滴下来。不过终究我还是只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低低沉沉地堵在嗓子里悄悄捎给他听。

在外婆家吃完午饭,我们开始准备年夜饭。老爹在昨天就拟好了菜单,大大小小十四个菜,丰盛得紧。一下午我最大的任务便是保证两个弟弟能够和睦地在一起玩,不要打架,不要影响大人做饭。

这真是一件苦差事。两个弟弟相差四岁,大的已经离开家上了初中,小的刚上小学二年级,都是家里的宝贝,都不愿意吃亏。这个弄疼了那个,那个骂了两句这个,我做一个和事佬这个哄哄那个哄哄,期间兼顾一些给老爹跑腿打下手的活路。跌跌赶赶总算是熬到吃饭,我已经精疲力尽,身心俱疲。

年夜饭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大桌子菜,一大家子人,原计划从八点吃到跨年,谁知我们一家都不是吃慢席的料,一个个上来没多久就饱了。我只好端着酒杯找舅舅喝几杯,同老爹敬个酒,好笑的是外婆喝了半杯红酒便有些醉了,我第二次前去敬酒,老人家晕晕乎乎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两句话来,弄得我本来是想逗她开心的好心有些不知所措。摸了摸外婆的脸颊,瞥见外婆一向乌黑油亮的头发里多了好多白色,我更心疼了。几番敬酒之后,大家终是找不出这饭桌上还有什么可做的事,于是麻利地一顿收拾,大家开始坐在一起看春晚。我跑去兑现自己下午为了哄两个弟弟不吵架许下的陪他们打游戏的承诺。几局游戏都没有赢,被舅舅调侃说应该带上他一起,否则我们三个永远打不赢,他总是歪道理多,我懒得与他计较!

再之后就是放鞭炮,我们一家人在街上散步,行至县政府定好的官方烟花晚会的地点,发现观众几乎全是维吾尔族,好几个小朋友对我弟弟手中的仙女棒很感兴趣,奈何他们不过春节,没有买过这样有意思的玩意儿。劈里啪啦响过以后好像就是新年了,和高中舍友视频聊了两句,怪想念的。

时光慢慢地向前踱着步子,我在后边悠悠地跟着,说来也浓情,说来也平淡,像是此文,好像要说什么,却似乎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可说。不过该说不说,我想我女朋友了……

雪中,校门这头,一点思绪

临近春节,扫房子,翻出几年前从学校顺走一只 U 盘,打开看见自己从前写的一篇如今看来有些无病呻吟的散文,觉得挺有趣。又恰逢家乡下小学,与此文切题,遂把它当作一篇博客更新出来。无甚意义,仅供诸君一笑。

一觉醒来,天边竟然已经开始飘起了银白的碎屑。北京的雪总是来去匆匆,不像天山脚下的鹅绒一般的雪花,一旦落下来便要逗留好几日,他们仿佛是经受不住人间的炽热,融化在秋冬交替时节的干枯的银杏树下,给光洁的大地裹上一层薄而透明的纱。

时间总喜欢这样,让人觉得漫长却恍惚,好容易挤出一点喘息的罅隙,便又是一年到头,觉察之余,只得叹息。常常想起小时候的我,常怪时间走的太从容,总是慵慵懒懒、不紧不慢,希望能一瞬间长大,从此不再有烦恼……

一抬头从回忆中跌撞出来,黑板上白色笔迹在眼前逐渐明晰,真真儿像做梦一样。这是在和一的第三年。时光一分一秒,一点一滴地融化,迫不及待地渗入银杏叶落之处,归于宁静。

那年,刚来和一。最期待的事情其实还是外出。家住本地的同学永远也不会体会到这种情感,那是一种走出校门,到外面看看的渴望。外出一贯是两周一次的,凡是要外出的周末,一整周上学的日子都洋溢着期待。学校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趣,五彩斑斓的,充满了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走出校门的刹那,自在充满四肢百骸,只是随着性子走一走,仿佛喧嚷的尘世任我流连。三角洲陈旧的掉了些漆的红绿灯一闪一闪,物美门前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被烤得滋滋作响。天光正明,黄澄澄的银杏叶在头顶很近的枝上飘摇,哪怕只是校门口的新疆饭馆里再平常不过的一盘炒面,也让人觉着散发着一股安心的生活的香。渐渐地,我意识到自己纯粹只是喜欢出去走一走,这大概是一个离开家乡的人,因为找不到熟悉的事物而不安,于是寻得的一种消除焦虑方法罢了。

一次又一次,出入校门的脚步声中,我度过了在北京的第一年,难掩的快乐融化了那年的一场又一场来去匆匆的雪。

原以为,接下来的三年也会在一次次的出门进门里,随着几场急促却渺小的雪一起渗入地下。突如其来的噩耗却冷不丁地往这本应该平静如水的岁月里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向外荡开。

Sailimu Lake

一月,疫情爆发,把沉浸在期盼春节的喜悦中的我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并不起眼的“小问题”,一夜之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从武汉封城,到我们原定的一切外出活动全部取消,甚至是寒假延长、开学延期……全国都笼罩在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中,像是深夜里,在耳边徘徊着的蚊虫,让人烦闷却又无可奈何。

自此,长达数月之久的封闭生活开始。实况图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和层出不穷的疫情新消息,牵动着我们的心。看着各界人士为了这次疫情而努力,献出自己的力量,我们也在学校号召下为战疫发声。我所在的吉他社团为此录制了一首歌,名曰《你安好,我无恙》。发布在社交媒体上,收到了来自天南海北陌生人的留言,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很大,也很近,近到呼吸彼此可闻。是的,无穷的远方,无穷的人们,都与我有关。在和一的日子不该只是苍白地沉浸于学习、考试和窗边四角的天色,我总该为他人做点什么。千千万万国人赤诚的心汇聚在一起,光亮升腾而起,可媲日月。我很高兴看到自己也可以给予一点点萤烛微光,为千里之外的同胞驱散阴霾。

暑假临近,疫情仍未平复。回家的旅程异常的艰难,这让我自初中毕业以来,又一次感受到“走出学校大门”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从原定的六月底,推迟到七月初,再到模模糊糊的七月底。北京疫情反复未平,家乡新冠感染又起,我们所有人共同进入了一段十分艰难的“低谷期”。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终于,经过各方无数次的努力,我们走出了和一的校门,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数月期盼,几日颠簸,我的双脚又踩上了熟悉的土地。然而迎接我的,却并不是温暖的怀抱——疫情原因,再加上我们属于“外来者”,于是被挡在自家门外,开始了为期 21 天的隔离。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家乡熬过隔离的漫长时光,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返校遥遥无期。我们只得在网课之余期待着学校的苦苦周旋,而最终踏上了归途已是九月底 。

在大巴与火车之间辗转三日,和一就在下个路口,我竟不由地泛起近乡之情怯。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是分别多年的老友,即将见面,既期待,又担忧。熟悉的三角洲换了容颜,街口是空荡荡的风,裹挟着无依无靠的银杏叶,托起满眼萧瑟,徘徊在春华与秋实的交接处。这自古就被文人骚客们吟咏过无数次的寂寥,悄无声息地撩拨着我心中愈演愈烈的惶恐。

褐色的青石板从车窗那头缓缓映入眼帘,红色的教学楼紧随其后。又迈入和一的校门,耳边是行李箱哐当哐当的转轮声,一时间百感交集,万千思绪倏的堵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和思念;一双双疲惫的眼睛里映着喜悦和释然。

不出意外地,我们很快便被安顿妥帖。饭菜不算丰盛,却刚好果腹;宿舍不算宽敞,却恰好舒适。久违的安稳很快便抚平了我的焦虑,抽丝剥茧一般带走先前的慌张。京腔的问候,朴实而不刻意,却比冬日的暖阳更加抚慰疲惫的人。还好还好,至少你们仍是从前的模样。都说,惟有失而复得,方知此间珍贵。分别又分别,重逢再重逢,才知道自己对和一有多牵挂,和一又给自己带来了何等的温暖。她像一位母亲,在我熟睡的时候用手掌轻轻地抚过我耳边的发丝;在我启程时注视我背着行囊大步远去;在我慌张时紧紧攥住我的手;在我晚归时留一碗热汤面,散发出让人鼻酸的香……

和一的六十岁生日,落在了与我交织的短暂的时光里,缘分如此,何等难得!时光匆匆,倏尔两年。七百多个日夜里,数次的聚散,终于把你刻进了我的心扉,一笔一划,入木三分……我愿给予你一颗滚烫的心和最真诚的祝福。

岁月流驶,终有一天,我将像平常那样踏出校门,只是许久不能复返,到那时,定会有万分的不舍,难掩的离愁,但我深知,惜缘即好,切莫攀缘。我也会像无数从这扇校门里走出的和一学子一样,带着你对我的期盼,在某个远方,做一片绛红色的瓦,践行你谆谆的教诲……只是时光啊时光,你能否再慢些走?

天边的银白色终于在校门上镶了个边儿,太阳还是悄悄躲在云朵后面,漫天的白雪大概也是来为和一庆生的吧。凌乱的银杏叶终于找到了归根的地方,盖上一床棉被,化作一只蝴蝶,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翻飞。校门这边的一切都静好如初,六十年来皆是如此,哪论门外沧海桑田。蓦地,我的心安稳了下来,就像无数次从那里走进来时一样,熟悉,温暖,无言。